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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抚耕牛”牛钟礼

——访财政部离休干部牛钟礼

作者 李旗超

 

人物简介:

牛钟礼,男,汉族,1928年4月21日出生于河北省束鹿县文朗口村,1946年12月加入解放军晋察冀第四纵队十旅二十九团,1947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参加过石家庄战役、清风店战役和正太战役等。1948年因战五级伤残后退役,先后在天津物资清理处、财政部人事司、文教行政财务司等部门工作。期间曾参加冀中荣校、中国人民大学夜校、中央党校国家机关分部等学习,1988年被评定为高级经济师,1991年5月离休。离休后仍不忘初心,思想常新,时刻关注国际国内政治经济形势,关心国家发展变化,其顽强的精神,爱国的情怀,让人钦佩。

 

编者手记:

“共和国是红色的,不能淡化这个颜色”。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这个特殊的年份,我们更不能忘却用鲜血、汗水甚至生命为我们换取幸福生活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者。出生于旧社会的牛钟礼18岁主动参军,投身伟大的解放战争,因战伤残后仍保持自强不息的革命精神,潜心财政优抚和救济等工作,健全制度,低调务实,四十年如一日地辛勤付出,为我国财政优抚救济和政法等财务管理工作的建设发展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堪称“优抚耕牛”。如今虽至耄耋之年,他仍自强乐观、坚守初心,保持坚定的政治信仰和爱党爱国的崇高情怀。重温牛钟礼的革命历史,使年轻一代启迪思想,涤荡心灵,激励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更加自觉地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不懈奋斗。

 

黑暗迷茫的年少时光

 

1928年4月21日,牛钟礼出生在河北省束鹿县文朗口村的一个中农家庭。在他出生前,父亲有兄弟三人,他们生活在一个十几人的大家庭,生活主要靠农业生产,同时经营制卖酱油、醋等副业,生活还算平淡幸福。在他出生后,即分家过日,俗话说“好家禁不住三瓣劈”“分家要受三年穷”,这当然是对一般的从事农业生产劳动的农民来说的。因为分家的同时遭遇一年大旱,颗粒无收,生活愈加贫困。后来,在父亲的辛勤劳动及母亲的勤俭持家下,待他六七岁时,家庭状况有了一定的改善。

1935年正月底,牛钟礼开始进入小学读书,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时,他正读小学三年级,兵荒马乱的生活影响了一段时期的学习。不久,八路军来到他的家乡,组织成立了儿童团,通过站岗放哨、贴标语等进行抗日活动,学校也开始讲授新的课程。通过这一时期的学习,他学习到了“抗日重于一切”“一切为了抗日”等口号,懂得了救国必须抗日。1942年,日本鬼子对冀中进行“五一”扫荡,大部分地区被敌人占领,学校随即解散,牛钟礼也被迫离开学校。敌人的“三光”政策把人们拖入痛苦的深渊里,这一时期由于战争带来的破坏和损失,家庭生活每况愈下。

1942年“五一”扫荡之后,我军主力转移,地方工作人员转入地下,阴历五月初五,日本鬼子占领了牛钟礼的家乡,村里的人们在日伪军的逼迫下做了几个月修炮楼碉堡的苦工。这一时期的牛钟礼过着黑暗如地狱般的生活,由于消息封锁,听不到来自抗日前线的消息,只能单纯通过局部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来推测整个形势,牛钟礼的内心出现了迷茫。

1943年初,日伪统治已过半年,一些与农村隔绝多年的大中城市已经通行,由于当年家乡大旱,次年又闹虫灾,在日伪统治下的农村生活就更加艰苦,饿死了不少人。此时已16岁的牛钟礼迫于生活离开家乡,来到北京一家布店做学徒维持生计,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踏入社会,独立生活。因为受到资本方的压榨和其他学徒的欺负,牛钟礼内心极度厌烦布店学徒的营生,直至1945年家乡重新解放,牛钟礼遂下定决心,返回了家乡。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此时百废待兴,农村工作千头万绪,已经返乡的牛钟礼参加了村里的群众组织,负责文教、宣传和民政等工作。

 

壮怀激烈的军旅生涯

 

1946年6月,想独吞抗日战争胜利果实的蒋介石公然发动内战,此时已经18岁的牛钟礼怀着满腔报国热血主动参军,从此踏上革命征程。当年冬天,已在新兵团通过集训的牛钟礼到第四纵队十旅二十九团七连,先后担任战士、班长、文化教员,后在连队指导员崔敬增及一排排长康小福的介绍下加入中国共产党,了解到共产党的终极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在共产党的洗礼下,牛钟礼认清了劳苦大众想摆脱贫困只有推翻统治阶级,这使他的思想更加坚定,意志更加顽强,从此建立了吃苦在前,模范带头,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初心。

在那战争年代,牛钟礼所在的部队,短短一个月时间连续打了两次大规模战役,并且都是担任主攻任务,其艰辛与危险,至今仍让牛钟礼记忆犹新,其胜利后的喜悦,我们通过他的讲述依然能够感同身受。这两次战役是清风店战役和石家庄战役。那时,牛钟礼在晋察冀野战军第四纵队十旅二十九团当机枪班长。

时值1947年10月,部队正在保定以北地区作战,17日下午5点,突然接到上级命令,让部队迅速转移阵地,开往保定以南的清风店地区,限24个小时以内到达。原因是驻石家庄的国民党第三军,由其军长率领一个师和十六军的一个团,共一万四千多人,孤军北上,妄图与驻保定的国民党军会合,与我军决战。这对善打野战的我军来说,真是难得的歼敌良机,送上门来的敌人,决不能让他跑掉。因此,部队计划调集优势兵力迎头拦截,在清风店一带将其包围歼灭。可是,他们距离清风店有240多里,要一天一夜到达,不仅要有更快的速度,而且还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顽强的毅力。同时接到转移命令的部队,除牛钟礼所在四纵队的三个旅外,还有二纵、三纵的三个旅,共六个旅。这六路大军,如同离弦的箭,向南疾进,直奔清风店地区。

18日晨,由于部队在保定以北,已战斗了七八个昼夜,接着又是一夜的急行军,大家都感到体力不支,两腿发沉,步履艰难,很想休息片刻。这时,又接到了上级的总动员令,大意是:为了打胜仗,歼灭敌人,必须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不怕辛苦,不怕困难,轻装前进,决不能让敌人跑掉。动员令鼓舞着每一个人,牛钟礼和战友们放下背包,只带武器,互相帮助,互相鼓励,时走时跑,迅速向指定的地区前进。由于白天行军目标暴露,敌机不时地在上空盘旋扫射,战斗的气氛越来越浓。傍晚,一架轰炸机低空飞来,地面上所有的部队一齐对空射击,将敌机一举击落。看到这个场景,大家欢欣鼓舞。夜幕降临,从前面传来口令:“脱枪衣,上刺刀”,大家都知道这是发现了敌情,要准备战斗了,精神突然紧张起来,没有人再打瞌睡。敌人发现我军主力部队南下,不敢贸然前进,畏缩在清风店附近的七八个村子里。一夜之间,被我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20日拂晓,战斗打响了。牛钟礼所在连队担任主攻,攻打南合营村。在炮火的掩护下,趁敌人立足未稳,部队发起冲锋,很快就拿了下来,而且无一伤亡。最后,敌人被压缩在西南合村。22日3点40分,总攻开始,所有火炮一齐开火,浓烟很快把村子吞没,几万大军从四面八方突入村内,11点30分战斗结束,敌人被全部歼灭。

战役结束后,部队休整时,牛钟礼所在的连队去拍“电影”。大家高兴地列队开到村外的空场上。共拍了四个镜头:一是指挥员拿着旗子指挥战斗;二是司号员吹冲锋号;三是发起冲锋,场地上点燃数堆柴草,战士们从浓烟中冲了过去;最后是押送俘虏,俘虏们是参加集训的国民党战俘,当押着俘虏从镜头前经过时,战士们心中感到无比自豪。

清风店战役结束后,石家庄守敌兵力空虚,军心不稳。上级决定,乘胜攻打石家庄。石家庄是华北重镇,战略要地。虽无城墙,但在日本占领时,曾在市区外围修了内、外两道市沟,宽、深各约六七米,沿市沟的内侧还修有丈高的围墙,上面筑有防御工事。国民党占领后,又连年加固。市内的明碉暗堡星罗棋布。国民党曾自吹:“共军一无飞机,二无坦克,国军凭着工事,可坐守三年”。石家庄外围据点扫清以后,开始向市内进攻。首先要突破外市沟,三纵队由西南面进攻,四纵队从东北面突破。由牛钟礼所在的团担任主攻团,其连队为突击连。任务确定后,团领导来连队进行动员说:“这次攻打石家庄,是我们晋察冀野战军第一次攻打大城市,朱德总司令亲临前线指导,指示我们要‘稳扎稳打’,要‘勇敢加技术’。我们要坚决执行。你们连担任突击,任务艰巨而光荣,要发扬不怕牺牲的精神,多想突破的方法。到时,所有火力掩护你们,冲上去后一定要守住阵地,二梯队会马上跟进”。随后,连队开会讨论,认为最大的困难是跨越市沟。决定使用梯子,在梯子上装上轮子,比肩扛人抬省力,还会减少伤亡。并把全连编成三个组,即梯子组、投弹组和突击组。然后,分头去做准备。

11月8日下午,全团所有参战部队分别进入各自的突击阵地,隐蔽待命。连队进入离市沟不远的前沿阵地,做突击前的准备。牛钟礼把枪口瞄准了要封锁的目标,等待着进攻的命令,大战一触即发,令人紧张、激动。这时,他的心中期盼着我们的火力能压制住敌人的火力,我们的炮火把敌人的工事彻底摧毁,在我们冲锋时减少伤亡,顺利地完成突击任务。下午4时,总攻开始,一声令下,所有大炮一齐开火,枪炮声震天动地,敌方阵地一片火海,烟尘翻滚。这时,冲锋号响起,战士们冲出战壕,在硝烟弥漫中,冒着密集的枪炮声,冲向沟岸,架好梯子,一个个登了上去。然后,迅速向两翼展开,巩固了阵地,后续部队潮水般从突破口冲了进去,胜利地完成了突击任务。

10日下午4时,内市沟被突破,各路大军冲进市区,展开激烈的围歼战。12日11时,战役胜利结束,共歼敌二万四千多人,石家庄宣告解放,晋察冀与晋冀鲁豫解放区连成一片,为后期成立华北人民政府创造了有利条件。战役结束后,部队进行评功总结,休整训练,又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了。

1948年5月,牛钟礼所在的部队被调往冀东,行军途中经过原热河省四海县的一个山区,受日本“三光”政策的肆虐,当地村民已经所剩无几,所以这一地区被称作“无人区”,由于生存条件的恶化,当地群众住房简陋、缺吃少穿。看到此情此景,解放军就将换装下来的棉衣全部留下,由当地政府分给穷苦百姓。

1948年8月份,中共中央抓住有利时机准备与国民党进行战略决战,第一个战场选在东北。为了牵制华北的傅作义部分国民党军增援东北战场,牛钟礼所在的部队在冀东战场对其进行阻击,在此次战役中,牛钟礼不幸被敌机扫射负伤,离队休养。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要经受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随时可能为党和人民牺牲,而在这样的环境中,革命军人也有自己的人生乐趣和崇高情怀。牛钟礼是非常有才情的,因为有从小读书识字的经历,曾在军队担任文化教员,他有时会把军队生活和战斗过程中的情况通过文字表达出来,其中有两篇曾刊登在部队的小报上,原文如下:

 

推碾子

 

一排机枪班,门口碾一盘,

天天有人推,日夜不得闲。

有位老大娘,体弱推不转,

大家帮她推,一会就推完。

 

行军谣

 

高粱高,豆叶圆,行军战斗不一般。

总的目的是一个,都是为打歼灭战。

路上走,要跟好,免得后面大步跑。

说休息,就休息,千万不要跟距离。

宿营地,来到了,每人必须烫烫脚。

 

每个在外征战的赤子,都有一个共同的软肋,那就是对于家乡无尽的思念。待到1948年中秋节之际,面对皎洁的明月,负伤休养的牛钟礼按捺不住浓烈的思乡之情,写了一篇名为《祈明月 传家书》的短文:

 

祈明月 传家书

 

自幼年,在家中,明月轮转在天空,

日本鬼子来中国,抗战八年不聊生,

蒋介石,下决心,胜利果实想独吞,

为了保卫解放区,自动报名参了军,

东边打,西边打,南部杀完向北杀,

胜利节节不中断,为了人民打天下,

最不幸,负了伤,冀东医院来休养,

伤痕已愈落残疾,不能工作就回乡,

恨恶敌,来封锁,不知何日才能过,

距家又有千余里,同乡之人又不多,

见明月,想从前,彩光照在我家园,

今日走了数千地,始终还是照头前,

我想天上你一个,全球各处都照遍,

我家仍然有你光,请你把信给家传,

把我近况告家知,今世不忘你恩贤。

 

兢兢业业的理财经历

 

共产党人的顽强与担当,使他们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不怕流血牺牲,冲锋在前,最终取得了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待到战后百废待兴的建设时期,他们毅然在党的正确领导下,继续攻坚克难,发扬奋斗精神,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当中。

1948年10月,负伤休养后的牛钟礼转入冀中荣校,学习地方工作政策,同年12月调入天津军管会接管部仓库接管处学习入城纪律及接收工作。1949年1月天津解放,牛钟礼随即进入天津,接收天津新仓库。据介绍,该仓库是当时日本留下的亚洲最大的军事物资储备库,日本为了修建该仓库残害了无数中国劳工。

接管工作完毕后,朱德总司令曾到仓库视察,这是牛钟礼第一次见到朱总司令。

1950年12月,牛钟礼被调入财政部人事司工作。自1972年起,他一直在财政部文教行政财务司主管优抚救济和政法方面的财务管理工作,期间他起草了《关于建议成立民政工作管理机构的请示报告》,曾与业务主管部门共同研究制定了《民政事业费财务管理办法》《优抚对象定期定量补助办法》《军队离退休干部各项经费开支范围的规定》《残疾军人休养院管理工作暂行办法》等。这些财务规章制度的建立和健全,对改善财务管理水平,提高经费使用效果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牛钟礼还配合有关部门参与研究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法规,如《兵役法》《军人优抚条例》《军官服役条例》《残疾人保障法》等,对其中涉及财政方面的有关内容提出了可行性意见,为推动这些法例的成功修订提供了有效帮助。

 

自强乐观的离休生活

 

牛老是个自强自律的人。虽然年轻时因战负伤身体伤残,且已经91岁高龄,但牛老现在基本能够生活自理。与牛老的聊天中,我们知道他在前几年曾因心梗住院,也曾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更有一次不小心跌倒摔断股骨并手术更换人工股骨,但他那从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培养起来的自强不息精神,却能够让他处之坦然。通过注意作息、规律饮食、培养良好的生活习惯,他的身体有了较大的改善,在近几次体检中,他的血压、血糖等主要指标已基本恢复正常。

牛老是个非常关心时事政治的人。虽然离休已近30年,但他却思想常新,信念恒有。他坚持每天通过浏览网页以及收听收看电视广播等形式关心国家发展建设,关注国际社会时事政治。在采访牛老过程中,他还侃侃而谈,分析香港现在发生暴乱的根源在于香港的教育、司法和媒体等方面出了问题,其记忆和思路的清晰明了可见一斑。

牛老是个乐观向上的人。牛老曾在2012年干部离退休制度建立30周年之际写道:“欣逢盛世,得益于党和国家出台的老干部政策,得益于部党组和离退休干部局的关心照顾,我离休20余载,安享晚年时常回忆起自己经历过的战争岁月和那些为解放全中国流血牺牲的战友,更感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对于晚年的生活,他的态度就是感恩与珍惜,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对待这些由无数仁人志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幸福生活。

从旧社会走来的牛老,对于少年时的痛苦经历不堪回首,对于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却记忆犹新。每当提起军队往事,他就像大脑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被触动,浑身抖擞了精神,充满了热情,好似一幕幕就发生在昨天。对于新中国成立后的财政工作,他敢于担当而又兢兢业业,发扬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者的无私奉献精神,像老黄牛一样辛勤耕耘,默默付出,为新中国财政事业的发展夯实坚定的基础。离休后依然发扬自强不息的精神,保持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和爱党爱国的高尚情操,让我们这些八九十年代出生的财政青年折服和钦佩。

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正是由牛老这样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者用鲜血、汗水甚至生命换来的。我们要学习他们坚定的政治信仰和永不褪色的革命精神,铭记历史,不忘初心,敢打敢拼,牢记使命,努力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途上再立新功。在此,我们向牛老表达深深的敬意,并祝愿牛老生活幸福安康,茶寿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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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12月18日